- 我们以前被教育不要去撞汽车,现在知道拖拉机也不好惹
死了个同学,但这也没什么。
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我是说他的脸,还有袁勇的脸。
袁庭乐大我半岁,袁勇大我两个月。这是小学一年级的一个常见的小帮派:放学一起回家,在公路边的浅丘爬上爬下,在石堆里拣宝贝,往养鱼的池塘里拉屎,探索女厕所的奥妙。
春天的中午有蝴蝶,我们抓住一只,就用铅笔刀切开,看微微的颤动,再踩上几脚,或者送给蚂蚁,为这个在路上浪费了大量的时间。然后我们看见了一只大点的蝴蝶正在飞越公路。我和袁勇因为打架打累了,在石堆上喘气,袁庭乐冲下石堆去抓,书包拍打着他的屁股。但小孩子的视野太狭窄了——一辆从未在三个小孩视野中出现过的拖拉机喘着气从旁边撞了袁庭乐。
我们没有看见人,袁庭乐被撞到另一边去了,书包的带子飞起来,缠绕在拖拉机的排气管上。拖拉机几乎立即就站定了,但它的哮喘过了一会才平息。人围上去,我们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当然是忘记了听到什么声音。我们看不见袁庭乐,现在想想他当时可能趴在地上喘息。袁勇站在我身后,扯了我一把,我们就往家跑,跑一段累了,就喘着往家走。
下午上学听说袁庭乐被送到医院后死去,他的座位空着,教室后面他的名字下挂了一朵白纸花。7岁小孩当然没那么傻,会问“死了是什么?是不是很重很重的病?”我们以前被教育不要去撞汽车,现在知道拖拉机也不好惹。一年级一班的人把死了个同学当成荣耀,说“你知道吗,我们班的袁庭乐……”后来班主任要求不准再提,过了半年袁庭乐就被人遗忘,对于我,也只剩下缠绕在拖拉机排气管上的书包带,它对我说:“别惹拖拉机!”而不是象影视作品里的“庭乐的死,你要负责~责~~责~~~责~~~~!”
后来袁勇转学了,我和其他人一样地活着,并忘了这事,直到刚才。